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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姝婧丨时代群体的成长史:坚忍地走向远方 ——评杜阳林的小说《惊蛰》

2021-05-16 18:13:05 信息来源: 编辑:周圆韵

“惊蛰”,春天的节气。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随着我国粉碎"四人帮"后恢复高考,犹如惊蛰过后一夜春回,广袤大地恢复了勃勃生机。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杜阳林的长篇小说《惊蛰》(载《十月•长篇小说》2020年第6期)中的男主角云青凭借其考取的优异成绩走出了大山,走向了新的人生。这是他的成长史,也是生活在同时代的青少年们的成长史,更是伟大时代的变迁史。

除了展现出时代风云,小说还缩影出了改革开放中农村的众生相,书写了他们一代人各自的烦恼与局限性,架构起了一个立体化变迁中的农村大地:青年人在此经历磨难与成长,也乘着时代的春风,翱翔于更广阔的天地。

隐喻:建构多重的乡村

小说《惊蛰》,聚焦川北农村一个贫苦的单亲家庭。父亲早年去世,留下五个子女年纪尚小就要与寡母一并挑起生活的重担,除了物质上的困窘饥寒,还要面临各种欺侮。最终,长姐采萍不堪舆论非议,与小木匠私奔出走。企图用武力维护家人的长兄云鸿,经历伤人入狱又被判正当防卫而无罪释放后,选择去遥远的南方看一看不一样的世界。

作者杜阳林颇擅长通过农村各色小人物展开故事。小说采用内聚焦的叙述方式,变换不同人物的角度展开故事情节,形成多重叙事,相互交织,展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风貌。在故事中又颇具机心地点缀几笔隐喻,从那些意蕴深厚的符号中可以品读出颇多余味。

小说题名为《惊蛰》,文中借老师之口解释到:“春天到了,天气回暖,春雷鸣响,连蛰伏在地下冬眠的昆虫都被惊醒了。”春与惊醒的昆虫,正是对当时的隐喻。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包产到户拉开了农村改革的序幕,真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一道道助力生产与发展的政策好比惊雷破空,将青年人们蛰伏的理想与热情都唤醒。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以青云为典型代表的农村少年们的理想才可能得以实现。

小说《惊蛰》分上中下三部,每部开头都以凌云青搭乘火车路上回忆往昔作引,取云青幼年、童年、青年三个时期影响命运的关键片段串起人物的成长。火车一路开向远方,一路激起云青对少年时光的追忆。这些故事看起来都发生在乡野,实际上也是在开往梦想的火车上暗暗向理想靠近。一路走来就像这列火车,一直在向外走。

除了主要情节围绕着凌家展开,出场的每一个小角色都有着自己的前因故事和情绪企图,并不只围绕主角打转。譬如写云青偷桃,从而引出守桃人,写守桃人正因求亲被辱而火大。作为小支线剧情的求亲故事写得诙谐有趣活灵活现,展现了当时托媒求亲的习俗,写出乡土的封建、沉滞与闭塞。有一些人物虽不像主角一直活跃于幕前,但每次出场性格都在合理地发展变化。譬如小姑娘吉祥着墨虽不多,上部中只是一个孤单内向渴望朋友的流鼻涕小妞,下部却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长姐采萍与小木匠相识相交相恋相许的支线也穿插在故事中形成暗线。就好像真的存在这样一个“惊蛰”的世界,配角们是各自独立生活着的活生生的人,他们也在未着眼的角落默默书写故事,合理地成长变化。周恩来总理去世、唐山大地震、邓小平同志复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等一系列时代大事件,也都在乡土背景中或隐或现。小说主线勾连起各色支线,明暗线相交映,形成网状叙事结构,建构起了一个立体的、真实的、鲜活的农村世界。

远方:一代人的愿望

“远方”是小说《惊蛰》贯穿全文的精神向往。

第一次写到眺望远方时,云青正读小学,背过重的粪肥勒坏了肩膀,又被同学恶意将刚结痂的伤口拍裂开。同桌的细妹子为他哭泣,他却给细妹子指向远方,想依靠读书走出大山。远方给了他们莫大的安慰,让人沉静,不再为眼前当下而落泪。

第二次提到关于对远方的憧憬,是云青在一筹莫展的乞讨流浪途中。在好心人的家里瞥见的中国地图,又一次唤醒了他对远方的向往。云青是苦难多磨但未损理想抱负的农村少年的典型代表。在每一次几近陷入绝境时,关于远方的向往使青年人得以在精神上跳脱当下的苦难,燃起不放弃的斗志,让他们能够用更广阔的目光来看待自己周围的事物,对生活有了自信和审视的能力。

文中第三次提到远方,是长兄云鸿经历被捕又释放的风波后,他决心放弃眼前可以望见的尚可的生活,去远方看一看。云鸿与云青讨论着,想往着:远方是否也会有这么多烦恼和苦难,温暖和牵绊。年纪尚小的幼弟云白也已在心中埋下了关于远方的火种。这一次,关于“远方”不再是无凭的空想,云鸿真正地迈出了一步。可以预见,山野乡村的孩子们都将前赴后继走出大山去看一看。

作者笔下形成了一组出走者群像。长姐采萍与小木匠相恋却迫于世俗的压力与非议私奔出走。这样的选择既勇敢,但也自私。他们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境,抛下寡母幼弟和不能承受的重担。长兄云鸿明明拥有了在乡土得以轻松生活的剃头手艺,却放弃所有,选择远走南方发展。这是因此地乡土贫穷、落后和闭塞,对人施以无形的桎梏。小说《惊蛰》中选择出走的除了青年人,还有同村的大叔孙铁树,他不堪忍受心态已被腐蚀扭曲的妻子一再蛮横闹事。在故事结尾,云青被大学录取,他终于堂堂正正光耀门楣地走出大山。无论具体因何,他们向往的远方,都曾带给一代人精神的救赎,熨帖过伤痕累累的心灵。

坚忍:不坠青云之志

凭借学业走出乡土的男主角青云无疑是作者最为首肯的角色,他带有作者杜阳林的自传性质。同样是幼年丧父,有着四五个兄弟姐妹,生活困窘,甚至一度沦落沿路乞讨流浪。他们也同样在黑夜中专心学习以致不小心烧着眉毛,凭借着这股精神考上了西北大学。这一路的艰难曲折若非切身经历,很难写的如此揪心。可以说云青身上投射着作者自己的影子,“云青”二字是作者对自己青少年时期的评注: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小说《惊蛰》也多次写到云青对自己名字的理解。他在小时候只是猜想着青色是哪种青法;但在各种磨砺后,在需要勇气面对命运,需要力量支撑起家人的时候,他能从自己的名字中汲取能量。“不管身处多么贫穷的境地,遭受何种屈辱,遇到天大的困难,都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志向。”对名字寓意更新的领悟,也意味着他进行了对自我更完整的构建。

无论是被荆棘刺伤、受到欺侮、被母亲责打、偷桃被吊起来时他都一声不吭。若他自认有愧,便绝不逃跑、狡辩、哭泣或求饶;若没错却受难,他也不还手,更不曾表现出怯懦。这冥冥中暗示着无论在命运怎样的捶打下,他都将同样地用倔强的沉默予以回击。无奈辍学,身患重症,他都坚持自学课本;当沦落流浪,归途遥远,他就靠干活和乞讨求生。他的坚忍是接受现实,但不屈服。坚忍:一面是坚,坚不可摧,百折不挠;一面是忍,忍受贫穷与屈辱,忍住自己原始本能反应。他靠这样一股气支撑自己,行走天地,活出人样。

与云青相映衬的角色是其兄云鸿。云青与云鸿,更像一个人成长的一体两面。他们同样想对抗世界,保护家人,但如同理智与本能是两个极端。如果说云青是用沉默、读书、思考来对抗,而云鸿对抗的方式就是拳头。云青本能地恐惧家中成为最大男人要挑起的责任,云青却默默地替他承担起了许多。他们同样不被理解,互相也不认可。故事的最后,云鸿伤人惹事,因为云青的上访信释放后,兄弟达成了和解,云鸿远走南方的打算也是第一个与云青讲述。云鸿的拳头哲学与云青相同化,变成了某种磨砺后的意志力。

《惊蛰》是一个时代的农村青少年群体的成长史。作者杜阳林没有对乡土作美化遮掩,没有把这里追忆为乌托邦式的温情的牧歌田园,而是真实地充满疾苦、血泪与纷争。少年们在此经历磨难、春回,坚忍的志向将他们带向了更辽阔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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