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似乎很长，总也走不到尽头，田野里盛开的油菜花仿佛也带着忧郁表情。

母亲病情恶化程度与日俱增，每天吃不进食物，仅有的一点点流食也无法下咽，刚进去的食物再吐出来时，已变成带血丝的咖啡色。母亲曾在医院休克过两次，经过抢救得以清醒。为了不让母亲走时留下遗憾，父亲含泪将真实病情告诉了她。母亲把我们姊妹四个叫到跟前，一家人拉住母亲的手，哭作一团。母亲对我们说，妈的路要走完了，吃什么药都治不好，一天不如一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病，这场病害到头了。我走后，你们姊妹几个还要像我在时一样，好好相处，不要因为小事伤了和气。生活上要宽宏大量，少生闲气，气是毒，上了身就拔不出来了；不要因为妈这根绳子断了家就散了；我的儿女、儿媳、女婿都很孝顺，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就是舍不得你们......

在这样的生离死别时刻，有着让人无法掩饰的伤痛，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知道了什么病却无法医治。

母亲说，我这一辈子受了不少苦，得了不少病，但换来了孩子们的好，就知足了。

兄长说，母亲一辈子积德行善，如果有一碗米，来了讨饭的，她也会分人一半。母亲时常将我们穿小了的衣服送给乡里邻家，人家也记得母亲的好，祝福母亲，生前积德，到了天堂也会过金桥银桥。

母亲拉着父亲的手对他说，我走了，你怎么办？又不会做饭，想跟谁过就跟谁过吧，孩子们都不会嫌弃你；到了吃饭时间，走到谁家就在谁家吃，脸皮厚一点，心胸宽一点，儿女们都会管你的；年纪大了，不要种花养鸟了，不要爬低上高伺候花鸟，万一摔下来，让孩子们跟着受累。

父亲对母亲说，我这辈子最大遗憾就是让你受苦了，我在外工作，你身体不好，却独自把孩子一个个拉扯大，付出了太多心血，太不容易。

妈妈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只陪了你59年，陪不到60年了......

看着父亲母亲临别的交谈，我也想对母亲说，没能带你到北京看看毛主席纪念堂，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那是您梦寐以求的地方。

拉着母亲的手，我知道陪伴妈妈的日子不多了，远嫁的女儿回家次数有限，也只能在每次回家时陪母亲说说心里话，拉拉家常，回忆在农村老家的童年趣事。同时，也不忘安慰母亲，其实每个人都在赶路，最终都会走到一起去，只是时间长短、快慢的问题。只要像母亲一样行善为乐，乐此不疲，也就问心无愧，没有遗憾了。 

母亲，让我陪您走完最后一程吧，您的人生已很圆满，那怕您留给我们的只是一把米，您做人的原则和教我们做人的道理也是一生取之不完用之不尽的珍贵财富。

【作者简介】

张富遐，女，七十年代生在河南，长在四川，学在贵州，居在湖南。有诗文在《诗刊》、《散文海外版》、《文艺报》等报刊发表，出版诗歌散文集《天地之间》、《风在行走》等五部，散文《走失在纳西文字中》曾在中央三台“电视诗歌散文”栏目播出5次，已入选中学生阅读教材。中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三十二届高研班学员、郴州市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