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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金丨地勘一线手记

2024-04-12 17:16:43 稿件来源:本站原创 编辑:刘佩佩校对:高艳责任编辑:黎琦审核:杜静

去年秋天,我因工作到了四川省第三地质大队位于甘孜、阿坝的几处地勘现场。半年来,我的眼前还不时浮现那沧桑的老营地、悬崖峭壁上的“Z”字路、高山顶上的钻井,还有那群年轻地质人憨厚的笑容……想起这些,我的心就难以平静。

之前,我以为地质人就是带着仪器设备的新时代“徐霞客”,深度游览着大好山河,生活充满着诗意与远方。然而,这次勘探一线之行,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再谈起地质队,我脑中闪现的字眼变成了:艰苦、危险、漂泊、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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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金(右一)在地勘现场

一、沧桑而光辉的老营地

原四川省四〇二地质队(现四川省第三地质大队前身之一)的老营地位于丹巴县城西南3公里处,是一所上世纪60年代建设的院落。院子多年闲置,现已残破。但从留守老同志的介绍中,我们仿佛看到了它当年的辉煌。

1955年,一支由地质技术人员、工人和医生等组成的队伍,背负行装和设备,从重庆出发,坐火车,乘汽车,随马帮,翻越木格措、万年雪山,历经18天到达丹巴县,组建成立了“518地质队”。1957年,改名为“四川省地质局丹巴队”,1960年再改名为“四川省地质局四〇二地质队”(以下简称四〇二队),正式在此建立队部。1995年,四〇二队将队部从丹巴县迁址到郫县,这里成为留守处,作为行营。

院子不大,是一个长方形的四合院。办公楼、实验楼、科技楼、职工宿舍、家属房……紧紧地挤在一块,围成了一个约6000平方米的长方形四合院。院坝就是当年队里的“政治、文化中心”,会议、电影、球赛都在这里举行,干部职工及家属的闲暇时光也都在这里消磨。

办公楼其实就是综合楼,三层总建筑面积不到600平方米,砖木结构,水泥地面,石灰墙,木门窗,楼道和楼梯十分狭窄,两人对过都得侧身互让。一层就是职工俱乐部,与现在的俱乐部、会议室简直不可同比。二、三层是办公室、会议室,也只有二十来个小房间。

办公楼正对面100余米处是实验楼,这是一幢二层小木楼,总建筑面积不到400平方米,现已残破成危房,但这可是队里当年的“科技中心”。

办公楼左侧是一顺低矮小青瓦房,有十多间单门独户的房子。据说这是当年的机关家属房,有家属子女随队的机关干部才能分到一间。每间不到20平方米,仅可安置点简单家具。各家做饭就在不到一米宽的阶沿上盘个小炉灶。

最洋盘的是“专家楼”,也是一幢二层小楼。据说一般职工是三四个人一间小平房,大学生和工程师们却能一人一间住在这个小楼。小楼虽小,但至今结实完好,还能住人。可见那个时代地质单位就很尊重知识、尊重人才。

这个院子就是当时队里最好最亮的院子。据说,周围还有几处小营地,只是一些简易瓦房或毡房,早已不见踪影。

这就是当年千余名老地质人工作生活了20多年的基地。就在这个简易的营地,他们寻找到了闻名全国的丹巴白云母矿床、康定甲基卡锂辉石矿床、寨子坪铅锌矿等十余处大中型矿床,找到矿产基地120余处,提交了地质普查、勘探和科研报告250余份。

凝望着这个如今已经残破的院落,我难以把它与一个为国家找到大矿的功勋地质队联系起来。随行的李金忠书记是一个老地质人,他讲的一个故事,算是给我拨开了些迷雾。

在寻找丹巴白云母矿时,地质人员从驻地到工区需绕道,耗时两个半小时,山高路陡,材料物资只能靠肩挑背扛。同志们每天都要背负100斤左右的物资往工地运送,其中一段路特别陡峭险峻。只有3公里的上坡小路,高差却达1200米,且荆棘丛生,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悬崖。但其中有一位同志背材料上山时,从不穿长裤。同事们很不解,后来他才说:“脚杆肉刮烂了能长好,裤子刮坏了要钱买的嘛!”有这样吃苦奋斗、牺牲奉献的精神,还有什么人间奇迹不能创造呢。

在物资匮乏、机械设备落后的年代,地质人员坚韧地穿梭在沟壑纵横的荒野山坡,从青丝到皓首,不辍躬劳于山川,也许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与荣誉,但有着钻机上螺丝钉般的坚守与奉献。一名老地质队员的诗是真切的写照:“踏遍甘孜千重山,始终如一卅六年。朔风搅雪君安在?单衣蔽体傲雪山,火烤但感胸前暖,风吹才觉背后寒。最是矿藏有情意,倾刻更醒遍川边。”

这就是地质前辈们的精神与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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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金(中)了解地质勘探背后的故事

二、新一代“野人”

离开丹巴,我们第二站来到道孚县容许卡稀有金属矿普查项目,这是2023年第三地质大队通过招投标获得的省政府性投资勘查项目。项目有采样、填图、钻探、槽探等多个野外作业。

承担项目的是一群平均年龄只有32岁的年轻人,最大的42岁,参加工作16年。最小的才23岁,2023年才从大学毕业。有1个硕士,7个本科生,3个高级工程师。

项目所在地雅江县木绒乡,海拔3000多米,是四川省最后一个实现公路通乡的乡镇,离最近的道孚县八美镇还有20多公里,我们的探测队住在大山深处半山上的一户藏族农家。从八美到驻地,沿途山势险峻、道路崎岖,几个拐弯处汽车得来回几个回合才能转过弯。

由于刚下过大雨,不能开展野外作业,10多名地质人员都在驻地。他们挤在一间采光不好的大房间里,休息、工作、学习、生活都在这儿。中间用几张成板钉制了临时“大办公桌”,上面摆放着几台手提电脑,这应该算项目点的科技“核心”。项目负责人摊开地图,指着密密麻麻的黑点说:“这些点是布置的采样点,32平方公里范围内我们要采集8000多个样点的土壤。”我仔细看了看地图,等高线十分紧密,可见山势特别陡峭,攀登特别困难,地质队员们还要负重前行,其难度可想而知。我问负责同志说,陡峭的地方能不能“偷个懒”。同志们齐声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地图上标的各个点位,到位后必须用卫星定位“打卡”。

难度大,进度也慢。负责人多次感慨道:“由于危险源太多,不能在作业区扎帐篷住宿。每天得来回跑。从驻地到作业区,我们要开半小时车,走三小时路,下午还得预留两小时返程,在作业区采样、跑线的时间就只有三四小时。险要处一个队员一天只能采五六个点。这还要天公作美,有时天气突变,就成‘英雄白跑路’。”

听了这些,我想起不久前,该项目组在野外作业时发生的涉险事件当时,四名技术人员携带对讲机、干粮、雨衣、手电等物资前往普查区西部开展工作。在返程途中,突遇暴雨,无法按计划返程,更糟糕的是工作区没有手机信号,与外界断了联系。为规避更大的安全风险,四人只得寻找岩洞避雨避险。高原地区昼夜温差大,尤其雨后,气温骤降。四人衣服湿透,体能耗尽,面临失温风险。所幸有人带了打火机,才避免了悲剧。

这支队伍7月进山,已经在这深山里呆了3个多月。由于天气和地势影响,工作难度相当大,为能抓住一切工作机会,多数同志还未下过山。蔬菜和肉食都是从附近农家采买,生活十分粗简。据介绍,他们还要在山上工作两三个月。我问他们,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在大山深处一呆小半年,生活习惯吗?负责同志笑道:“我们野外地质人,简称野人。有人调侃我们是上山背馒头,下山背石头,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以为是捡破烂的,实际是搞勘探的。这样的生活都得习惯。”我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头发,个个都超长,还真有点“野”味。难怪随行的队纪委女书记说,她到一线看望时,曾带着理发工具,为“野人”们理发。

我们与这群新一代“野人”合影后,他们乐呵呵地挥手为我们送别,但我想着他们还要在深山野外呆两三个月,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三、深山峡谷里的“蜘蛛侠”

第三天,我们来到了炉霍。这里有第三大队道炉高速公路项目点,项目主要是为八美至道孚段高速公路做地勘。据介绍,道炉高速是省高速公路网布局规划中色攀高速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四川向西北的一条大通道,对经济社会发展和国防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该工作段全长35千米,需要在三个月内,完成钻探101个孔,累计孔深4392.4米。各点海拔在3100米-5200米间,是全路经过的最险峻项目段,钻探难度很大。项目有工程技术人员11人,工人54人。为了赶进度,同时开钻了17台钻机,他们“三班倒”,昼夜不停,劳动强度相当大。

由于山高路险,通行十分困难,有的钻点极其难以达到,设备器材得靠索道运送,人员要攀山越岭大量绕道才能抵达。项目负责人把我们带到了鲜水河旁,隔着波涛汹涌的宽阔河面,顺着指引,我们看到了一根粗粗的钢索,连接着河岸与对岸峭壁的山顶。他说:“这就是我们的钢铁运输线,800米长,对面区域钻探的设备和器材全靠它。”他接着说:“设备器材从索道运送过去后,还得靠人力搬运到600米至3500米不等的多个工作点。由于山势险峻,坡陡路滑,险象丛生,工作人员要有蜘蛛侠般的攀岩技能。”

我在刺眼的阳光下遥望对岸山坡,仿佛看到地质队员正肩负重物,攀爬在陡峭山崖……这不就是一群为人民搭建“天路”的“蜘蛛侠”吗?

在返回的路上,我想过去我们心驰神怡地奔驰在“天路”欣赏着高原美景时,何曾想到地质人冒着巨大风险在悬崖峭壁上的艰苦攀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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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金(左)与地勘一线人员交流

四、高山顶上的“问地人”

最后一站是马尔康地拉秋村锂矿的钻探项目,驻地在海拔3200余米的一个山沟里,离马尔康市还有100公里,离最近的乡镇还有20多公里。钻探点就在附近的山顶上,可谓山顶问地。承担项目的也是一群平均年龄只有30岁的年轻人。

下了金马(金川至马尔康)公路,我们的车上了一条山村小道,全是陡峭崎岖的盘山土石路,路窄、弯急、坡陡,多段只能容一辆车勉强通过,稍有闪失,就可能导致人车尽毁。好多司机根本不敢在这路上开车。极其熟悉山路驾驶的师傅,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慢慢开,短短10多公里路,我们开了近1小时。这一小时里,我的心一直高高地悬着。

好不容易到了项目驻地。说驻地,其实就是四间破旧板房与两顶帐篷。厨房与发电机各占一间板房,其余两间挤满八张高低床,这里人比较多,外面的帐篷里也安排了几张地铺。

这里不通电,因为要做好森林防火工作,也不准使用明火,只有在做饭时和晚上才用发电机发电。一切电器只在发电时才能使用,手机也得抓住时机充电。食品要驱车往返五个小时到附近的村镇采买,通常一周采买一次。用与世隔绝来形容这地方也不为过。

工作区的海拔更高一些,均在3800米以上,钻点很分散,大多数钻孔布设在陡峭无人的高山上,设备需要架设索道运送。钻机用水需要另寻水源,架设水管,有时为了寻找到水源就需三五天时间。由于工作区一般距离驻地较远,沿途山高路险,人烟稀少,熊攻击人的事时有发生,往返途中安全风险很大。为节约时间,钻探人员要带干粮、扎帐篷,尽量在工作点多工作。对大家来说,回到驻地就仿佛过年回到家中。

在驻地,我见到了几名正在轮休的技术人员。我注意到一名只有20多岁的小伙子,交谈中,得知他是刚从中国矿院毕业的研究生,29岁,吉林人。我问他吃得下这苦吗,他腼腆笑笑,点了点头。我问他多长时间没下山了,他说一个多月了。我问他习惯吗,他说不习惯,但这是我的工作,我得学会习惯。我说事先知道有这么苦吗,他说知道地质工作苦,但不知道有这么苦。

看到这张年轻稚嫩的脸,我想起生活工作在大城市的年轻人。当他们与恋人漫步在霓虹灯下时,当他们与家人欢聚一堂时,是否知道有与他们同年华的地质队员在高山顶上望着星星思念亲人呢?

固然,单个地质人是平凡的,但正是这平凡人群体的牺牲奉献,铸就了极不平凡的地质事业。地质人的性格,如同他们的职业,深深地探寻,默默地坚守。也正是这些牺牲和坚守,才支撑了社会的发展和繁荣。年轻的地质人正用坚实的行动谱写着新时代的担当之曲、奉献之歌。

我衷心为他们点赞。

(作者单位:四川省地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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